甘谷土木结构老房装修老家的热炕

热 炕

突降两场白雪之后，家里柿子树上的叶子几乎全部脱光，只留下许多小红灯笼吊在枝头，等待着再一次的红装素裹。青岛的天气也在接连几日绵绵的秋雨过后，飞速切换到冬天的模式，树叶落了一地，大风吹来，让人不由得裹紧衣服，缩着身子，咬牙切齿一个劲儿吸气。明天就是立冬，最后一个季节总是来得这么快，想睡热炕的感觉变得愈加强烈。

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给“炕”作定语，“土”不行，“方”也不行，就用“热”字将就一下吧。热炕热炕，听上去就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，这种温暖不单单是温度层面上的概念，更是自打上高中开始，多年在背井离乡的生活里热炕留给我的一种记忆，只关乎家的记忆。这种记忆总会在寒冷的日子里不由得冒出来。这时，整个人仿佛就像炕一样，内心烧着一团火。

炕里面的这团火，可以用很多种燃料来维持。

早些年家乡经济条件比较落后，收成也不好，填炕主要用树叶。那时候刚开始上学，每天打着手电筒去学校，在学校背后经常会碰到小亮家的太太在扫树叶，她用一把秃扫帚扫上一堆后，装在袋子或背篓里慢腾腾的经过阳沟背回家，填到炕洞里，炕就能热一天，太太就能和去她家串门编草辫、谝闲传的几个老太太暖一天热炕。太太就是这样生活了一辈子，直到上大一的时候，我得知她去世的消息，我给小玉说，太太是这片土地生的，她终要回去。那晚，青岛的雨下得非常大。到后来，风调雨顺，随着科技进步，粮食产量翻了几番，人们能腾出更多的地给牲畜种草料，麦衣不用给牲畜吃，就拿它来填炕，麦衣填的炕很热也很快会烧完，妈妈总会在上面放几铲土，压一压。再后来，有钱了，能养得起两头猪，粪坑里粪也多，驴粪不用上到地里，直接晒干就能当填炕。那时候，村里的前头门口和舅舅家的巷道口上，总会有一块地方晒着驴粪，在冬阳下晒得黝黑发亮，不过要让人时不时去搅一搅，干得快。每天早上，驴粪上就会落一层霜，像臭美而又不会打扮的女人脸上没抹匀的粉一样。

家在西北山区，家乡的炕和我在萧红故居见到的东北人的炕不一样，都是单独烧的，只要有填炕（是名词也是动词），炕就会很热。填炕用推耙，将填炕放在炕眼门口，再用推耙推进去，隔几天要出一次灰，炕里出来的灰，钾肥，好东西。以前炕眼在房子里，人们嫌太脏，而且房子里面烟很大，现在都改到了外面，炕眼门从当初的草袋子慢慢发展到木头做的，现在大都是一体式的铁门，外面的前檐墙和炕眼门用瓷砖一起贴了，十分美观。现在炕头也很少人用木头做，基本都是贴的瓷砖，炕墙原来用布或者苹果绿的油漆装饰，现在几乎全是木头做炕围，各色各样的花形，把屋子装扮得富丽堂皇。炕上铺的东西也越来越厚，越来越软，不像旧社会，只铺一页烂席子，早上起来，脸上全是土，身上都是席痕。老式的房子，炕的烟囱掏在墙里，时间久了，墙面会被熏黄，甚至一块块掉墙皮，新修的房子是一根PVC管子，直接把烟送到外面，烟到管口再变换一次方向，防止接倒风。炕也像岁月，不停地变化着。

一到天气转冷的时候，炕总是那么热和舒坦，它不像电褥子，偌大的电场让人早晨起来口干舌燥。家里的猫也喜欢热炕，它在夜里玩冷了，会用前爪挠开紧闭的门，跳到炕上，准确找到肩膀的位置，用头顶开被窝，钻进去，将自己铺展在炕上，像一滩烂肉，恨不得将每一寸皮毛都贴在温暖和幸福上面。其实，只要你感觉冷了，无论麦黄六月还是数九寒天，你都可以填炕。

炕有时也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味道。小时候调皮，从炕头铺的油布上摔下来过，额头摔烂了一块，红痒肿痛，好不容易结了疤，过了几天又被门槛绊倒了，很疼但没有哭，因为这次正好把疤给摔了下来，反而有一丝欣喜。炕如果太热，就要操心别烧了铺盖，那一年家里的被子（燃点太低）着火了，我在安逸的氛围里并没有感觉到烫，爸爸赶紧将被子提到院里，浇了一壶凉水，早晨睡醒之后才发现一壶水没有把火浇灭，棉絮已经烧成了一堆焦黑的烂长。你如果得罪了小孩子，那就小心他们把你家炕的烟囱用泥巴堵上，让你在房子里腾云驾雾。在炕上做过多的运动，炕也会坍塌。睡土炕，不允许尿床，泡塌了炕那就麻烦了。刚开始烧的炕，会有点潮气，但是一两天很快就会消失殆尽。

炕的功能有很多，不仅仅是用来取暖，搅好的烙饼的面或是刚煮熟的甜醅，把它们放到炕脚，用被子捂上，便于快速发酵。洋芋粉碎后的沉淀下来的淀粉，有时也用炕暖干。冬天啤酒太凉，也可以放到被窝里暖热了再喝。炕也是待客的地方，炕桌一放，让长辈或是亲戚坐在炕脚，因为那是上席，是尊位。

老家的热炕就这样一年年倾尽全力散发着温度，把农家的最后一丝特色坚守在村庄荒芜的步伐里，它虽是土做的，却有血有肉。天冷了，打算回家的游子都会给家里打电话把炕烧热，因为家和热炕是他们最最最温暖的归宿。

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
作者简介：

张彦武，谢家湾乡大坪村人，2012 年毕业于甘谷一中，土木工程专业在读本科生，爱好文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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